夏天的熱被一場暴雨趕走,人們為清涼而歡呼,而芬芳的身體在些許的涼意裏卻越發弱不禁風,身體的痼疾加上新患,它還不知道這個皮囊能支撐自己的思想跑到多遠?醫生說,她需要長期修養,如果有這個條件的話。
芬芳早知道這個條件是有的,前夫的經營和慷慨使她仍然能住在別墅裏,能讓鍾點工來料理一切。前夫多少次乞求她放棄這微不足到的教師的工作,在家裏安心養著。
但她怕身體的康複會造成她無法思想,或者如果隻剩下思想自己會不會瘋狂?向日葵的夢在11歲就紮根了,向日葵在11歲時結出了果實,而11歲後無數棵向日葵都在花開時枯碎,即使她抱在懷裏,依然無法改變破碎的命運!
曾幾何時,她那麽異常強烈的需要它開花結果,一直強烈到瘋狂的不計後果的立刻就要兌現、一切都不能等待一樣。然而這令人炫目的結果,終究無法曾現。也許這是天意,仿佛生命裏的定數,思想還要跑,但思想的載體將要喪失意義。
芬芳左手撫著右胸,那裏總會因為過重的呼吸而撥絲般的疼痛,幾十隻張望過來的眼睛再也不能無視芬芳沉重喘息中釋放的嗓音。老師,先休息下。一杯熱水,一把椅子,幾張輕拍在後背的手。
這些學生,我多麽喜歡;這個講台,站了18年;這個教案沒那麽精致,鼓鼓的夾著好多扉頁,那扉頁上有休哈特、有戴明、有韋爾奇;有她的帕累托,她用它來解釋均貧富、用它來驗證公平和效率……可這一切都將要不在嗎?她執意帶病上課的原因,就是要拚卻了這滿腔的熱愛,記住這短暫的最後的輝煌。
芬芳喜歡垂柳,覺得思想就是柳條,總是瘋長,但卻永遠無法伸展到河岸,就一直垂下去,貼近自己的根基,她覺得自己和柳條一樣,思想永遠隻歸於自己的土,與別人沒有任何關係,她決定找一個理想的天堂,讓她的思想和身體都能修養生息。
山岡忽然變的安靜,安靜的等待芬芳的那個故事,安靜的看著自己創造的開始和延續的過程,安心的等待結局。麵對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創造的秋絮,他更加沉穩的經營著,他感覺自己再也不能主動去影響欲望和愛情、影響生命和死亡,他不能把一切的痛苦轉移到別人身上。即使心靈總會被高聲激蕩的聲音攪擾,心底的聲音依然隻是向前向前,這是痼疾,對他將終生不愈。但是,他還是自己消化了吧,起碼他與芬芳不同,身體是強壯的,他是男人,骨子裏還不算無恥的男人。
秋絮是這個過程裏最幸福的人,離開一個婚姻擁有另一個婚姻,離開一個早已離開的男人獲得一個早就在身邊的男人,她的成本沒多大。所以,麵對安靜了的山岡,她非常專心的經營著自己認為幸福的小日子。直至有一天,打給芬芳的電話提示停機,她才意識到離最後見芬芳的日子已經有半個月了。
最初學校的不見,她以為隻是芬芳又一輪養病的開始。可這回手機卻是停機了,這與以往不同。家的電話,被取消。學校的人說,芬芳辭職了。一個老師走了就這麽悄無聲息的?回答的人說,一個老師走了,一定要大張旗鼓嗎?
芬芳不見了。秋絮將這個消息告訴山岡。山岡摘下腰間的圍裙,拿了毛巾擦著秋絮的臉,下雨了,怎麽也不打把傘?
芬芳不見了,秋絮重複到。
一個雨天,大家終於發現,芬芳不見了。
她飄過
像夢一般
像夢一般淒婉迷茫
……
在雨的哀曲裏
消了她的顏色
散了她的芬芳
……**感觸愛情
*
已結局



